文/千 源

1950年5月10日，海南岛解放后参与组织指挥海南岛战役的指挥员们在一起合影。前排左四为韩先楚，左五为李作鹏

李作鹏，绰号“李瞎子”“瞎子将军”等。1914年4月24日生，江西吉安人。1930年，李作鹏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参加了中央苏区第一至第五次反“围剿”作战和长征。1949年任第四野战军第43军军长。参加了东北1947年夏、秋、冬攻势作战和辽沈、平津等战役，并参与进军中南作战。1955年，李作鹏被授予中将军衔。“文化大革命”中，李作鹏积极参与林彪夺取最高权力的阴谋活动。1971年9月被停职检查。1973年8月被开除党籍，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1981年1月23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确认他为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主犯，判处有期徒刑17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后保外就医，安置在太原。2009年1月3日在北京因病逝世，终年95岁。

李作鹏的前半生可以说几乎是没有什么污点的，且在革命战争年代战功赫赫，但是到了新中国成立之后却有了其他心思，名声、人生经历由此发生了转变，走上犯罪道路，实在令人惋惜。本文是有关他的9个故事片断，读来令人回味。

“李瞎子”绰号的由来

在开国将帅中，很多人都有绰号，比如“许和尚”“王胡子”“梁大牙”“王老虎”……李作鹏也有好几个绰号，其中最有名的绰号叫“李瞎子”，是因为在抗战期间，李作鹏被日军的毒气毒瞎了一只眼。

当时，八路军115师攻打山东梁山，歼灭了日军一个中队，日本人恼羞成怒，随即展开报复，重兵压境，李作鹏奉命率领一支小分队，掩护主力部队撤退。

在战斗中，阵地上突然冒起了一股浓烟，味道特别臭，李作鹏感到的眼睛疼痛难忍，但他仍然坚持指挥战斗。

直到战斗结束后，李作鹏才知道，那是日军放的毒气弹，导致他的眼睛严重损伤。后来经陈光、罗荣桓批准，李作鹏装扮成一个商人，进入北平治疗，但遗憾的是，手术失败，他的右眼彻底失明了。

此后，他就有了“李瞎子”“瞎子将军”等绰号。当然。这个绰号可没有贬义，而是对他英勇抗战的赞许。

大家看李作鹏的照片，基本上都是带着一副墨镜，就是为了遮挡失明的右眼，而且，这副墨镜是在1947年从国民党军缴获来的。

过草地时作出了大贡献

1914年4月24日，李作鹏出生于江西省吉安县(今吉安市)的山区农村一个农户家庭。

曾在当地本家办的乡塾里读过一些书。1930年，中国工农红军在江西吉安扩充队伍，年仅16岁的李作鹏报名参加了红军。

李参加红军后，李作鹏工作积极，作战勇敢，热爱学习，勤于思考，对于红军的作战经验认真总结、思索，对文化知识也掌握较快较多。李作鹏性格沉稳，平时话不多，但却肯动脑筋思考问题，常常能够在关键的时候或者重大问题上，向首长提出自己的见解。学习、训练、打仗，都表现很好，1931年，红军中的共青团组织吸收李作鹏加入共青团。1932年，转入中国共产党，成为正式党员。此时，他刚刚18岁。

李作鹏因为念过几年书有一定文化水平，被安排到了机要室担任科译员。农村家庭出身的他有着吃苦耐劳的优点，加上在工作上又特别认真。不久，李作鹏被调到中央苏区的中央军委去工作，先是在军委二局（军委二局是革命战争年代我党我军重要的技术侦察情报部门，是毛泽东、朱德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在江西苏区亲手创建的）任参谋，后又担任二科的科长。很快，他成长为破译密码的行家。

李作鹏认为自己做出的最大贡献无疑是红军长征期间破解了国民党重要电文，拯救了当时正在过草地的红军。晚年他曾经坦言：“若不是我，红军很难过草地”。

红军长征期间，遭到国民党军“围剿”追杀。在红军过草地的时候，国民党将包围、歼灭红军的作战指令下发到参与此次行动的部队中，这份机密电报被李作鹏截获并破译。他立即将这一情况告知了组织，红军最终用最低的代价突破了国民党军的包围圈，使得红军成功保留了火种。

关于这件事，晚年，李作鹏的辩护律师张思之去看望他时，两人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张思之：“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至今坚持在‘两案’审判中，几位有战功的老将，同那五个文官的情况大有不同，对于这一层，下结论时应当有足够的考虑。”

李作鹏：“什么战功!当个普通公民挺好!”顿了顿，又冒出一句：“老实说，当年过草地，不是我，也难。”

律师问了一声：“怎么回事?”

李作鹏可能有点动情，击打着律师的腿，说道：“那时，敌人兵分几路，围截，围攻，围剿，他们想怎么打，怎么搞死红军，不是我破译了他们的密码，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怎么走得出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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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李作鹏把头扬起，似在回味当年情景。

李作鹏的优秀表现，引起了组织的进一步重视。他被寄予了深厚的期望，派往抗日军政大学进行学习。李作鹏在抗日战争期间曾作出很大贡献。解放战争时期，李作鹏很快成长为领兵大员。草地突围14年之后，在辽西战场围堵廖耀湘兵团，终致其全军覆灭。这位当年四野六纵的司令员，年仅34岁。

因喝酒被林彪打骂

李作鹏好酒，有酒必喝。1946年夏，东野部队由四平撤退至吉林舒兰。当时，杜聿明部进攻猛烈，参谋处一侦察科科长叛逃的时候把电台也一起给带走了，这也导致了我军在撤退过程中一直处于通信中断的状态。部队刚宿营，李作鹏即与苏静、何敬之等人聚在一起喝酒。

林彪见之，大怒，骂道：“现在什么时候，你们还在醉生梦死！” “部队搞得乱七八糟，你们也不心急！” “电台还没架线，你们也不管！”说着奋臂掀翻酒桌。李作鹏时任东北民主联军前方总部参谋处处长。

后来，李作鹏对人解释说，林彪发那么大的火其实并不是针对喝酒。当时的实际情况是，参谋处有一侦察科科长投敌了。该科长一投敌，我军的行动情况，敌人弄得一清二楚，我们退长春，敌人紧跟到长春，退吉林，敌人紧跟到吉林，林彪怎能不发火？

自此，林彪与李作鹏不和。不久，李作鹏被调离总部，任一纵副司令员兼参谋长。

听枪声断敌情

李作鹏精明强干，指挥果断，火气来得快，脑子转得也快。1948年10月24日，李作鹏奉林彪令，率东野六纵由彰武、新立屯掉头南下，强行军向台安疾进，以堵截廖耀湘兵团南逃营口。

26日凌晨，李作鹏率前指随46团前卫营跟进，达北宁线，于姚家窝棚遇敌。霎时，枪炮声大作。李作鹏披大衣凝视片刻，遂下令停止前进，阻击正面之敌。当时接林彪来电：“继续前进，不要与敌纠缠。”李作鹏回电曰：“敌人主力于此，我们就在这里打。”并命令部队迅速抢占厉家窝棚车站、半拉门、姜屯一线。

果然如李作鹏所料，廖耀湘已改变南出营口计划，决定东退沈阳，正遇李作鹏阻击。此役，李作鹏所部16师及18师，阻敌三个军之攻击，为辽沈战役全歼廖耀湘兵团立下首功。对此，有人采访李作鹏，问他如何知道是敌人的主力？李作鹏笑答：“枪一响，便知之。杂牌部队没有这么猛烈的枪炮声！”李作鹏时任东野6纵副司令员兼16师师长。

据43军老战士石冠军回忆，辽西战役，李作鹏设指挥所于一农家，披大衣坐炕上指挥。始闻枪声越打越激烈，人皆惊慌，而李作鹏则纹丝不动。炮弹落在四周，震动房屋，李作鹏也不为所动。后闻马蹄声声，敌骑兵至，有人提议调部队增援，李仍不露声色。忽闻381团1连阵地被敌人突破，李作鹏起身说：“迅速叫该营营长来，枪毙！”1营营长听到后，拼力夺回阵地，才免一死。石冠军回忆说：“辽西战役打了两天两夜，李作鹏两天两夜未眠。”

李作鹏自己回忆说：辽西这一仗打得很惨烈，43军打掉了9个连队，许多连队只剩下七八个人，堵住了廖耀湘主力向沈阳撤退。

怒吼看守要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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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三事件后，李作鹏被隔离审查。李作鹏在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后，一直享受着中将的待遇。事发前他是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兼海军第一政委、中央政治局委员，地位很高。关进营房后，他被安排在北京卫戍区驻通县的一个团的营房写反省材料。他能活动的空间不到十平米，房子原是马厩，里面只有硬板床、桌子、木椅。这较为简陋的环境跟他之前比起来是天差地别，所以李作鹏内心难以接受。住进去后，他整天长吁短叹：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从1971年到1981年，李作鹏多数时间不是很配合，每次谈话他主要讲的是自己在革命年代的功绩，1981年公开审判时，他也以保持沉默居多。

负责李作鹏隔离的这个团大多是湖北、湖南人，口味大多偏咸辣，而李作鹏早年患有痔疮，一直不敢吃得太重口，跟着营地众人吃了几天，旧病就复发了。为此，李作鹏极为气愤，他更像是将吃饭这件事当成了情绪宣泄点，经常跟前来送饭的人争论，有时直接倒掉，搞绝食来抗议。

有一天，狱方送饭来，他一下子就把饭桌掀翻了，冲着看守吼起来：“没肉不吃，老子要吃肉！”

毛泽东听说这件事之后，表示：“他是为革命做过贡献的，他应该吃好，有资格吃好，也有条件吃好。”毛泽东说，黄、吴、李、邱等人在革命年代还是有很大贡献的，功是功过是过，不能犯了错就全盘否定，生活上能满足的还是应该满足。毛泽东做了三点批示：我们现在有条件给他们吃好些；他们有资格吃好些；我们应该让他们吃得好些。

毛泽东指示出来之后，相关部门就改善了李作鹏等人的生活条件，不但有肉，而且后来又有了牛奶和水果。李作鹏居住的环境也由原来的8平米小屋改成了16平，并且主席还特批他每天可以自由看书写字、到营地的院子里活动，不限制时长。并保持原来的医疗关系，让北京医院和解放军总医院组成了医疗小组为他们检查身体。李作鹏坐了十几年牢，身体反而结实了。

他让辩护律师等了20年

九一三事件后，中央命令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离职反省，彻底交代。1973年8月，中央决定，开除李作鹏的党籍、撤销其党内外一切职务。1981年1月25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确认李作鹏为林彪反革命集团的主犯，判处他有期徒刑17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

对此，李作鹏是心怀不满的。

在庭审结束后，李作鹏的辩护律师张思之与苏惠渔再次会见李作鹏，征询他的意见。李作鹏微笑着，把手从棉衣袖筒里利索地抽了出来，说了这么一句：“你们的辩护，好比敲小鼓，可只是敲了个边儿，没敲到中心点上。”李一方面说辩护律师只是在敲边鼓，没有敲到鼓心；另一方面又表示“不怪你们!”（ 不怪律师），还要谢谢律师。最后他还说自己写了首诗，但要20年后才给两位律师看。

对当时的情景，张思之曾这样回忆说，临到谈话结束行将道别时，李作鹏冒出了一句：“写了首诗给你。”张思之表示，想马上看，不料李作鹏却告诉他：“二十年后给你!”张思之无可奈何地答复他：“那好，我等二十年。”

李作鹏卖的这个关子，直到他获释后的2001年5月16日（正好是20年后的当天），张思之去李作鹏在北京住所看望他时果然拿到了李作鹏当年写的那首诗。

张思之回忆说，2001年5月16日，他如约来到李作鹏在北京的住所。到时，李作鹏和夫人已候在门口。当时，李作鹏左手握着一卷纸，挥动右臂，连声说：“欢迎!欢迎!”一边把他让进客厅，一边说：“这些年，我不见人，你是例外!”坐定，李作鹏对张思之说：“20年了，你还记得我，想到我，真的很感激!”

不等张思之开口，李作鹏夫人跟着发挥了一句：“可得谢谢你为他作了辩护。那年头，谁还会替他说话?”李接过话头，使劲拍击着张思之的左腿，大声地说：“是得谢谢你哟!两条大罪，给我抹掉了。”张思之说：“讲谢，可不敢当!”李作鹏站了起来，竟又重复着20年前对张思之说的一句话：“不能怪你!”同时就把手握着的那个纸卷递给了张思之：“当年写给你的诗。”

李作鹏还记得这首诗，并且不忘20年前的诗约，料到张思之为索诗而来。张思之忙说：“等了20年，太好了，真的想看看。”

这是李作鹏1980年于复兴医院时所誊写的一首题为《评律师》的五律，诗曰：“尊敬公正人，天知无偏心。官方辩护词，和尚照念经。遵命防风险，明哲可保身。边鼓敲两下，有声胜无声。写完后还言犹未尽，又在下面附了一注：“律师的辩护词，要经官方修改批准，然后照本宣读。”

对于李作鹏一案，李的辩护律师张思之认为，对于李案的判处应考虑他“早年革命的历史”，辩词中的这点意思已有表达，只是受历史条件所限表达得极其委婉而已。认为“遵命有之，风险却并没有，用不着‘保身’。讲‘明哲保身’，不大符合实际情况。”李作鹏表示：“要允许明哲保身，那个年代，能自保也不易!”

张思之还认为，李作鹏本人最后陈述，弥补了辩护律师当年的不足。张思之回忆，李作鹏自始至终念着他写的《最后陈述》。主持审判的伍修权庭长不止一次地提出建议：“你身体不好，是不是不念了，把写好的材料交上来，我们同样会加以考虑。”而李每次的回答都是：“我能念完，我要念!”其间李作鹏也确曾犯病，当庭输氧、服药，而在稍缓之后，就又逐字逐句地念了下去，直止终结。伍修权庭长不是科班审判长，但他耐心地让被告人把话说完说满的审判作风，让人钦佩。至于李，人们也许会视他为“法盲”，可是，他知道该如何维护自己的诉讼权利，寸步不让。这一层能够做到，也属不易。

对于这次20年后的见面，李作鹏的话，从内容到情态，都让张思之感到：李作鹏还是那种刚硬的“狗屎”脾气，真是秉性难移，一样地“要改也难”。回顾历史，又不能不认为他讲得有些道理。

他最敬佩的人不是林彪

李作鹏调到抗大任队长一职时，林彪出任抗大校长。由于李作鹏工作干得很好，表现好，林彪很快就发现了他，很注意对他的培养。此外，林彪所以看中李作鹏，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李作鹏的性格、为人处世方面，与林彪相近。后来，林彪出任八路军115师师长，开赴抗日前线，便把李作鹏带到自己身边，先后让李作鹏担任侦察科科长、作战科科长。作战科乃是军队参谋核心，部署任务，指挥部队，歼敌作战，跟着林彪，李作鹏确实学到了许多硬本事。

林彪负伤出国治疗后，李作鹏仍然在115师工作。后来，115师部队经过改编，一部分部队被派往山东。李作鹏是被派往山东去的人之一。他到山东后，任山东纵队参谋处处长。

上有林彪着意关照，下有李作鹏自己努力立功。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李作鹏充分发挥自己的努力，就仿佛坐上直升飞机般不断立功，一路晋升。

林彪可谓是赏识他的伯乐，更是将他带进深渊的人。

1955年，李作鹏被授予中将军衔。按理来说，他要感谢国家和人民的培养，依靠自己的影响力，作出更大的贡献。可他后来走错了路，在“文革”期间，他跟随林彪，做了许多错误的事，导致国家蒙受了重大的损失，成为了历史的罪人。

李作鹏于2009年去世，所以他是看过电影《大决战》三部曲的。作为一个亲历者，他对里面的一些内容不是很认可，其实他生平最敬佩的人是罗荣桓，林彪反而在罗荣桓之后。

有人采访李作鹏对大决战的看法，问他里面的林彪演得如何？他说比较假。又问刘亚楼演得如何？他还是说比较假。最后问罗荣桓演得如何，他依然说比较假。不过谈及罗荣桓，他还多了一句话：罗荣桓不是那种人，他不会抬高自己，贬低别人。若罗荣桓在世，此片肯定通不过。他对罗荣桓发自内心的尊敬，短短数句就能看得出来。

不过，有人问起他对林彪的评价时，他说：“实事求是。我从来不信那一套：说一个人好，比香花更香；说一个人坏，比狗屎还臭!”

化名“李明”

九一三事件后，从1971年到1981年，李作鹏多数时间不是很配合，每次谈话他主要讲的是自己在革命年代的功绩，1981年公开审判时，他也以保持沉默居多。不过在这十年里，他共写了超过10万字的材料，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最终他获刑17年。

中央考虑到黄、吴、李、邱四人年纪比较大了，而且他们曾经的确做出过很大贡献，所以不久后给予了四人保外就医的待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组织让他们改名重新生活，其他人都接受了，李作鹏一开始却不愿意，他说用自己的名字就够了，为什么要改名？经组织反复劝说，他才同意化名“李明”定居于太原。

1982年，李作鹏获得保外就医的机会。虽然被开除了军籍，但因为他曾是老红军，有关部门特批每年给他5万元医药费。

2009年1月3日，95岁的李作鹏因病在京逝世。从党和国家对他很关照这一点来看，李作鹏也算是老有所养了。

（本文参考资料：1.《党史博览》2006年第11期陈立旭《李作鹏浮沉录》；2.张思之晚年关于为李作鹏辩护的相关回忆及网络文章）

责编：江荣兵

编审：郑国伟

制作：王喻